美國總統特朗普與美聯儲的大戰,又在進一步升級。
多位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的法律專家和業內學者表示,與此前對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的指控所不同的是,此次在美聯儲理事庫克(Lisa Cook)身上,特朗普及其盟友看起來找到了一些證據,且并非徹底空穴來風。
就29日美聯儲理事庫克訴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首場聽證會召開前夕,美國聯邦住房金融局局長普爾特(Bill Pulte)再次甩出新證據,并向庫克發出新的刑事指控,此舉加大了特朗普政府就抵押貸款欺詐指控對這位美聯儲理事的施壓力度。
目前特朗普方面拿出的證據夠硬核么?庫克是否能夠保住職位?
英國杜倫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跨國法教授兼全球政策研究所聯合主任杜明教授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誰主張,誰舉證”。此次,“特朗普政府方面舉證。”杜明表示,“因故(for course)”這類條款是否可以設立,有賴于評估證據的真實性和有效性。
請求法院簽發禁令阻止解職
當前,庫克已經就特朗普將其解職一事向華盛頓特區聯邦法院提起訴訟,并請求法院簽發初步禁令阻止解職,允許其在法院審查案件期間繼續履行美聯儲理事職責。該案首場聽證會將于當地時間29日上午10點舉行。
此前特朗普在25日以涉嫌住房抵押貸款欺詐為由解除庫克職務。
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提名的美國聯邦住房金融局(FHFA)局長普爾特在此次案件中奉獻出多次有效“助攻”:20日,他公開指認庫克曾同時將兩處房產申報為其“主要住宅”以獲取更優惠貸款利率,并向司法部提交一份刑事指控。
21日,美司法部表示將對庫克展開調查。
28日,普爾特再次致信美國司法部長邦迪(Pam Bondi),信中內容涉及庫克位于馬薩諸塞州的第三處房產。
簡言之,普爾特認為,這些證據顯示了在租房和出售等信息方面,庫克或向美國政府作出了多次虛假陳述,出現了多次前后不一致的情況。
當前庫克的律師尚未對這一最新指控作出回應。美聯儲也拒絕置評。
而針對此前的指控,庫克的律師表示,此次抵押貸款糾紛的背后可能存在無意的“文書錯誤”,該律師認為,任何潛在的錯誤都不是故意的或實質性的,并不構成將她從美聯儲理事會免職的“理由”。
庫克一方并在訴訟中暗示,試圖罷免她和鮑威爾是特朗普奪取美聯儲控制權的努力的一部分。起訴書稱:“從庫克被免職的整個過程來看,針對她的抵押貸款指控顯然是借口,目的是迅速罷免她,并為特朗普總統騰出一個席位,讓他填補空缺,并推進其破壞美聯儲獨立性的議程?!?/p>
據新華社報道,特朗普自上任以來持續施壓美聯儲降息。美國媒體認為,這起訴訟將引發一場前所未有的法律戰,最終可能訴諸最高法院,并決定特朗普及未來美國總統對美聯儲的干預程度。
杜明對記者表示,特朗普政府及其盟友使用的方法有“灰色地帶”嫌疑,且的確有“收拾”庫克的因素在,但庫克的問題同特朗普方面對鮑威爾的諸多虛空指控不同,庫克此次“恐有實錘”,因此案件關鍵在于鑒定證據是否真實。
“如屬實,那她另外起訴是她自己的事情,但如果是確有此事,特朗普的解職命令大概率會生效。”杜明對記者表示。
白宮與美聯儲沖突重大升級
此次訴訟是白宮與美聯儲之間日益加劇的沖突的重大升級。
美聯儲一直抵制特朗普政府提出的降息要求,即便特朗普一再批評鮑威爾,這位美聯儲主席也拒絕了總統的辭職要求。
此前,在多次要求鮑威爾辭職并引發市場震蕩后,特朗普表示,稱鮑威爾的解職“極不可能,除非他因‘欺詐’而不得不離開”。
此言暗指美聯儲總部翻新工程的成本超支問題。特朗普及其盟友一直將此作為解雇鮑威爾的依據之一。
根據《聯邦儲備法》第10條,美聯儲理事會成員可以“因故”被解職。此次特朗普政府也是依據該“因故”條款解職庫克。
杜明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所謂“因故”這類條款的設立,主要目的是保護美聯儲職位的獨立性,不能行政部門看美聯儲官員不滿意就能任意解雇,而“因故”可以屆時由法院再從嚴解釋,例如濫用職權或貪贓枉法等。
美國相關法律術語中的“因故解雇”通常定義為三種可能性:工作效率低下;瀆職以及在任期間的瀆職行為,即濫用職權。
關于這些術語的具體含義,至今仍無定論。這些術語在美國國會中獲得關注已逾百年。法官需根據雙方論據,判斷鮑威爾在翻新工程成本超支中的角色是否構成上述三種情形之一。但明確的法律先例寥寥無幾。美國最高法院從未考慮過美國總統是否有充分理由以正當理由解雇一名官員。
杜明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上述“因故”條款也從未被挑戰考驗過,是一個法律黑洞,該“因故”從來沒有在法庭上解釋過,一般意思是指重大過失或者故意,但在法律上沒有嚴格的限制。
回到庫克的案件,“如果沒有實際的證據就不能算是‘因故’,而該案較為棘手的問題在于就在被發解雇信之前,她也沒有被指控犯有任何違規行為。”杜明表示,如果特朗普方面證據屬實,那么的確是欺詐。
美聯儲前高級經濟學家、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胡捷近期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則表示,“美聯儲作為一個制定利率政策的機構,對與利率相關的潛在利益沖突極為敏感。”
胡捷對記者解釋道,“我曾在美聯儲工作期間接受背景調查,調查內容重點并非政治或安全問題,而是深入審查個人的債務情況,包括債務來源、利率以及涉及的任何借貸關系,無論是銀行貸款還是民間借貸。這是因為美聯儲參與利率政策的制定,必須從根本上排除利益沖突的可能性?!?/p>
他表示,在此背景下,庫克被指控的所謂抵押貸款欺詐確實是一個敏感的把柄。